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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情可待成追忆

2004-03-07 14:26:00 来源:博览群书 朱向泓  我有话说

人生奇妙。冷暖无常。倘有三五知己,咫尺天涯,灵犀相通,当为平生快事。而黄公甚幸,知己者不止三五。

黄公谁人?兼容并包的杂家黄宗江先生。性情中人,多半辈子

的时间置身于民间官方天堂庙堂地狱炼狱的交叉地带,进进出出,见怪不怪,热眼向阳,笑口常开;大讲人性、个性,也没敢忘了阶级性,兼具书生意气、战士情怀、才子并顽童作风。因而在旧雨新朋之中颇有惺惺相惜者,彼此或拔刀于危难,或相忘于江湖,留下不少一唱三叹复又一波三折的悲喜故事。

而今眼看要晋身耄耋,黄先生是真的老了。回首前尘影事,环顾左右周遭,心中不啻是百感交集。幸而有“人生知己”能将无端感慨系之并永久存焉。书虽不厚,却把那一些怅惘、愤懑、疑惑、无奈和欣慰水到渠成地糅合在一起,格外生出一种文章境界。字里行间分明可见波诡云谲,春秋疾驶;说不完的沧桑交替,道不尽的人事荣枯。也就有了那么一群别样的人物。他们跨越天上人间、阴阳两界,招之即来,却挥之不去,不去。

黄先生虽说串行串派,还被称为“多元化灵兽”,但他终究是有师傅的。他追随的是理想主义、人道主义和现实主义。风风雨雨之后,还要在前头加上定语“马克思主义的”。此非戏言俗套,有几代人的教训在里头呢,是不能省略的。黄先生以人为本,以真为先,以天地造化为友,知人论事常能另辟蹊径,别具只眼。对于他的人生知己也是如此。他不求其全,但求其真;不求其精确,但求能传神,凝生活于大真实,泼笔墨于大写意,将那真面孔、真性情、真风骨跃然纸上。

那多是些文坛、剧坛、影坛中人,绝大部分怀里头揣着新旧社会两本儿生活史。遥想他们当年,意气何其风发?形神倜傥俊逸,个性蓬勃昭彰,均有一时之名。就算搁在人生这个舞台上,也都是些角儿:有的台上生辉台下落寞,有的台上拘泥台下活络,也有台上台下戏里戏外分不开档儿的。都曾真正年轻过,爱过和恨过,终于知道什么是满目疮痍、百废俱兴、欣欣向荣,也知道什么叫倒去颠来、忽左忽右、忽阴忽晴。这些人,大节可圈可点,小节枝枝蔓蔓,都不圆满,但都是真人,有自个儿的血肉和灵魂。他们之间最大的共同点,就是皈依理想,忠于信仰,愿意呼吸民主和谐之空气,执着于人生和艺术的极至。俱往矣,似那般风流人物,如今已化蝶而去或是沉冤九泉,成鬼成仙了。也还有幸存并健在者,正如老牛奋蹄,与来日无多的岁月辗转拼搏着……

黄先生的一枝笔,在盐水、碱水、蒸馏水里浸泡多时,已悄然又粲然地生出了花,从而使他的文字世界别有一方天地挥洒。昔人袁宏道云:“文章新奇,无定格式,只要发人所不能发,句法、调法,一一从自己胸中流出,此真新奇也。”又云:“其间有佳处,亦有疵处,佳处自不必言,即疵处亦多本色独造语。”黄先生无意之间恰与前人相契合,他的八方阅历,他的剑胆琴心,他的通达与天真,他的调和与不调和,都派上了用场。而那据说是始于襁褓时代的梨园情结,则更让他的文章里总弥漫着戏的味道,俗音雅韵,红檀板,铁琵琶,两厢呼应,各自生情。

那些戏可能是西皮流水,却夹杂着吴侬软语,有点川剧的绮丽诡谲,也有昆腔的曲高和寡,间或还能冒出一声费加罗的咏叹调。都是折子戏,长长短短,闪闪回回,意在截取人生片段。但见台上,生旦净末丑,神仙老虎狗,手眼身法步,你未唱罢,我已登场。又加上布景变幻,灯光摇曳,真是有人生如戏,戏入人生的感觉。

这人生的戏哪有个完呢,总听得见余音绕梁,总看得见丰姿绰约,总触得到二目传神……黄公双手合十,临风寄怀,惟愿心香缕缕为天下知己同享。晚生遥祝黄公此情不老,多加餐饭,更添锦绣文章。

此情可待成追忆,哪怕当时已惘然。

  (《读人笔记》,黄宗江著,中国青年出版社2004年1月版,37.00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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